《浮生六记译》 (中国古代名著全本译注丛书)[清]沈复 著 金文男 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浮生六记》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俞平伯《浮生六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以欢愉始、哀戚终,伉俪情深、生离死别的爱情婚姻悲剧。
自问世以来,深受读者欢迎本次出版,以民国二十四年(1935)世界书局“美化文学名著丛刊”本为底本,参校民国十三年霜枫社俞平伯点校本,由金性尧先生之女金文男标点精校,详加注释,并全文翻译《浮生六记》文字颇为清新真率,兼之因是作者对一生缱绻爱情悲剧的回顾,有许多表达情感的语气词,译注者也尽可能地在白话翻译中“同声”表述,以女性译者的文字个性,再现沈复与陈芸哀怨悱恻、刻骨铭心的感情历程。
前 言 40年代时,曾经买到《雁来红丛报》,体裁相当于后来的期刊铅印,32开本,封面有“丙午四月”字样,即光绪三十二年(1906),其中第四册刊有沈复(1763—?)的《浮生六记》(最早刊《六记》的为《申报馆丛书》),所收只到卷三《坎坷记愁》,尚少《浪游记快》,则当时所收的《雁来红丛报》也并非全璧。
沈复字三白,江苏苏州人年轻时秉承父业,以游幕经商为生,后偕妻离家别居,妻子客死扬州沈复46岁时,作《浮生六记》前四记此书起先并未被重视,经俞平伯、林语堂先后评介后,才露头角俞氏还说了几句很警辟的话:在旧时聚族而居的大家庭中,“于是婚姻等于性交,不知别有恋爱,卑污的生活便是残害美感之三因”。
林氏则在文学的评论上时出偏锋,他称赞沈三白妻陈芸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他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得太多了,几乎把她看作一位善于交际的洋场中大家闺秀、沙龙主妇,“她只是在我们朋友家中有时遇见有风韵的丽人,因其与夫伉俪情笃,令人尽绝倾慕之念。
我们只觉得有这样的女人是一件可喜的事,只愿认她是朋友之妻,可以出入其家,可以不邀自来和她夫妇吃中饭,或者当她与丈夫促膝畅谈文学乳腐卤瓜之时,你打瞌睡,她可以来放一条毛毯把你的脚腿盖上也许古今各代都有这种女人,不过在芸身上,我们似乎看见这样贤达的美德特别齐全,一生中不可多得”(《浮生六记》英译自序)。
这是受过“五四”洗礼、喝过洋墨水的林先生笔下塑造的陈芸,并不是沈三白笔下的陈芸,更不是乾隆大帝统治下的陈芸如果陈芸果真像林先生所想象的那样,她临终时也不会说出忏悔性的话林先生把陈芸包装得太时髦了在陈芸那个时代,她确实是一个性格鲜明、思想高超,有她自己的审美能力,并且敢于摆脱世俗习气的女人。
她对翁姑原是小心谨慎,唯恐得罪,如《闺房记乐》云:“芸作新妇,初甚缄默,终日无怒容,与之言,微笑而已事上以敬,处下以和,井井然未尝稍失每见朝暾上窗,即披衣急起,如有人呼促者然……恐堂上道新娘懒惰耳”所以上下之间,起先是和睦的,后来却失和了。
一度被三白之父斥逐,居于鲁家的萧爽楼大家庭的弊害尽人皆知,必须步步为营,不能左顾右盼,小夫妻的恩爱未必象征幸福,往往成为遭忌之由陈芸本人在人事的处理上,也有失当之处,细观全书自明为三白纳妾一举更是庸人自扰,后人未必会觉得她大方宽容。
沈陈结合,有其感情基础,三白又非富豪,一般的妓女知道什么才情风雅呢?最后,憨园为有力者夺去,引起陈芸的“血疾大发”,终于病死他乡,几至难以成殓沈书的文字清新真率,无雕琢藻饰,但在清人小品中亦非第一流,情节则伉俪情深,至死不变,始于欢乐,终于忧患,漂零异乡,悲能动人。
但此书在30年代所以名噪一时,主要是林语堂的力量,林氏又将此书译成英文,更是天下闻名,后来话剧团还曾改编演出下面还要说一说《六记》的后二卷问题此书名为《六记》,传世的只有四记,尚缺《中山(指琉球)记历》与《养生记道》。
林语堂还说过这样的话:“我在猜想,在苏州家藏或旧书铺一定还有一全本,倘有这福分,或可给我们发现”其实这话也是姑妄言之而已不想到了1936年,世界书局出版的“美化文学名著丛刊”中忽收有足本,当真凑成了“六记”,而第六记却改为不伦不类的“养生记逍”。
世界本前有赵苕狂的考证文,末云:同乡王均卿(文濡)先生,是一位笃学好古的君子,最近,“无意中忽给他在冷摊上得到了《浮生六记》的一个钞本,一翻阅其内容,竟是首尾俱全,连得久已佚去的五、六两卷,也都赫然在内”。
接下去却这样说:“至于这个本子,究竟靠得住靠不住?是不是和沈三白的原本相同?我因为没有得到其他的证据,不敢怎样的武断得!但我相信王均卿先生是一位诚实君子,至少在他这一方面,大概不致有所作伪的吧?”这明明是在承认此“足本”来历不可靠,却又闪烁其词。
杨引传的序文中说得之于冷摊,这是真冷摊,王文濡的冷摊是假冷摊《六记》在30年代时,声价已很高,王文濡得到的若是真本,他一定会将收藏经过、版本样式写成专文的,现在却不着一字,只凭赵苕狂的三言两语,只凭所谓“诚实君子”一句话来取信于人,人们怎么能够轻信呢?
这里且举伪作的“养生记逍”一段:“同是一人,同处一样之境,甲却能战胜劣境,乙反为劣境所征服能战胜劣境之人,视劣境所征服之人,较为快乐,所以不必歆羡他人之福,怨恨自己之命”这不正是民国时期报纸上常见的那种浅近文言的笔调么?乾隆时代的文人,怎会有这种语言模式?。
其他作伪证据多得很,学术界也已认定是伪书,只是这两卷真稿的缺失,却是很可惜的以上是父亲金性尧为上海古籍出版社“明清小品丛刊”《浮生六记(外三种)》所作前言的一部分,写作时间为1999年初,当时父亲83岁;耄耋之年的父亲对我所作的全书注释通审一过,改正了许多讹误,还补注了不少我当时还难以完注的典故之类,且对我所撰的前言,觉得“太嫩太浅”,于是在他精神稍好的日子,勉力提笔撰就了以上前言,言简意赅地指明了书中女主角的性格特点、史实考证,以及之所以在文学史上崭露头角的原因,有一定的学术性,父亲后来把该文收入最后一本自编文集《闭关录》中。
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个注释本也日益获得了学界和社会的认可,多年来不断地重印今次应上海古籍出版社之约,将此书列入“中国古代名著全本译注丛书”,据丛书要求增补注释,并加以白话文翻译,以求更加适应现在读者的阅读需求。
鉴于此,我在翻译时,尽量做到对于原文的“信达雅”,尤其是本书作者沈三白的文字本身就颇为清新真率,兼之因是对自己一生缱绻爱情悲剧的回顾,有很多表达情感的语气词,因此我也尽可能地在白话翻译中“同声”表述,以保持原文的风味情调,同时也想略显作为女性译者的文字个性,希望读者,尤其是年轻的女性读者朋友喜欢;但由于本人才疏学浅,失译之处,也恳请方家及读者不吝指正。
金文男2020年端午前夕译者简介 金文男,上海古籍出版社校对科原科长、副编审1985年1月加入中国民主促进会,曾任民进上海市委委员、民进上海古籍出版社支部主任著有《诗情与友情》《寿诞趣谈》《咬音辨字》等。
退休后,全面收集整理父亲金性尧遗著,出版有《金性尧全集》九卷,《金性尧集外文编》四卷、《唐诗三百首新注附辑评》曾获上海古籍出版社先进工作者、上海市新闻出版局三八红旗手、全国优秀校对称号来源:上海古籍出版社
上观号作者:书香上海